很快,全村的人都知道响马们回来了,纷纷过来看热闹。这群响马也很大方,把那些数量多容易分的都给了各家一份,各家得了这些稀罕物,都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禁不住响马们的盛情,只好怀着感激的心情领受了。
到了晌午的时候,恰好此时雪也停了,于山找人将院子里的雪清理干净,然后支起了两个架子,一个放了铁棍,另一个支起了大锅。弄完这些,他又去地窖里拎出了一只冷冻的羊,开始给大家烤羊肉吃。
众人没有见过这个阵势,都感觉到很有趣,男人们便呼拉拉地跟过来帮忙烤羊肉。女人们也不甘示弱,帮着春英一起去灶房煮一些热汤。
村里的小孩子们也过来凑热闹,见到架着这么大的火把一整只羊烤了,都觉得很稀罕,纷纷跑过来看热闹。春英看到院里这么热闹,干脆把家里存着的干果水果都拿出来,分给孩子和女人们吃,于是大家一边吃着零食,一边在院子里的火上烤手。
院子里,跳跃的红色火苗映照着围墙,映照着晶莹的白雪,大家的说笑声飘出老远老远,这个原本充满寒意的雪天,一下子温暖了许多。
烤了很久,羊肉的外皮已经烤得焦黄,甚至有黄澄澄的油沿着铁叉子往下流,滴到下面的火焰中发出诱人的滋滋声。浓浓的香味立时在小院中飘散开来。
于山和裴占峰把羊肉撕开,大家又一起帮忙撕成小块,逐个分给大家。小孩子们拿到分给自己的烤羊肉,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塞,有的差点把嘴烫坏了。
春英在屋里给孩子喂过奶,将孩子哄睡后,这才出来。菊花赶紧过去给她递上一块软嫩的羊肉说:“快来吃吧,太好吃了。”
春英接过来,看了看大伙,发现大伙已经全都分到了羊肉,大口小口地吃的正香,而于山正忙活着将大锅中的汤往外舀呢。
春英看到那些响马手中拿的羊肉块不是很大,怕他们不够吃,便走到于山身旁悄悄地说:“你再去拎点东西过来烤吧,他们也累了一天了,怕是他们不够吃的。”
于山点点头说:“我也正有这个想法,回头把地窖里的那头冻野猪拿过来烤了吧。”
两个人正说着,忽然看到陈红雨带着几个人从远处走来,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大包袱。
春英和于山都很纳闷,他们是啥时候离开的,咋没在这里一起分羊肉吃呢?
陈红雨走到近前,将包袱放到石桌上解开,里面露出了热气腾腾的馒头。
陈红雨豪爽地招呼说:“只吃羊肉咋行啊,来,赶紧就着这刚出锅的馒头一起吃吧。”
于山没想到陈红雨想的这么周到,心目中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。此时,陈红雨回过头来,对正吃着烤羊肉的人们大声说道:“两年前,咱们村里来了狼,要不是这群响马大哥,我们是不是已经被狼吃了?”
众人一听,纷纷说:“不错,都是响马大哥帮咱们打狼了!要不是他们,单凭咱们村里的人,就是于大哥再有本事,怕是也挡不住那群狼的。”
春英的弟弟春生也在人群中攥着拳头认真地说:“响马大哥就是咱们村的救命恩人!”
陈红雨点点头说:“现在他们过来了,这天气这么冷,山里都是雪,你们说,他们吃啥呢?”
大伙面面相觑,但很快反应过来了,纷纷表示说:“这个不用愁,咱们村里的人都有些积存的粮食,大家凑一凑肯定就有他们吃的了。”
又有的说:“咱们村好歹也有几百口子人呢,咋着也能养活这十几个响马大哥的!”
陈红雨等得就是这些话,他站在高处,挥舞着手说:“好,咱们大伙齐心协力,一定要让响马大哥们在咱们村过上好日子!先吃饱饭,回头再娶个媳妇!”
大家听到最后一句,都纷纷笑了起来。
响马们见到这个情景,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,但听到最后一句话,也都笑起来了。
回到榆树村,吃喝不用愁,媳妇也很快就有了。
在这个小山村里,冬天里最怕的就是吃饭的嘴多。大冬天的外出打点野食都不方便,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饭量的男人,春英还是有些担心,眼下看到村子里这么多人都全力接待,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。
有了大家的齐心协力,这个冬天总算是过去了。响马们自己也很努力,三下五除二就把快要坍塌的小茅屋重新修缮好了,从此算是彻底在榆树村安家了。
春英和于山的孩子,名字依然没有着落,响马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,这个想出的主意,那个就说不好,最终也没有个统一意见。
春英娘正给大家蒸糯米的饭团子,见到这群人一边嚼着饭团子一边在这里争论,禁不住来了一句:“不就是个孩子的名嘛,哪儿用得着那么金贵,咱们山里的说法是贱命好养活,拿个随地可见的东西当名字就行了。”
这时,一个响马手里捏着饭团子说:“这饭团子我就很喜欢,吃起来又有味道又饱肚子,还随处可见,能不能用这个当名字?”
春英手里抱着一个箩筐从灶房出来,听到这话“噗嗤”一下笑了。
“要起小名儿,饭团子这个名字倒是不错。”
大家听了,也都拍着大腿说好,于是一群人商量着等于山回来听听他的意见。于山的意见,就是没有意见。起名这个事关键是春英在纠结,现在既然春英都觉得好,那就叫饭团子吧,反正以后还可以取个正式的大名。
饭团子小娃娃在一群叔叔的期待下一天天长大了,到了春天降临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,饭团子都可以在炕上到处乱爬了。响马们都喜欢逗弄他,每天都有人让他骑在自己的背上颠簸着玩,饭团子这时会揪住响马叔叔们的头发,看着响马们故作姿态地“哇哇”大叫,笑得洁白的小牙全都露出来了。
这时候,于山开始想着响马们的生存大计了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,这一带的山林很大很大,就算一群响马都去打猎也是没问题的,山里是个大宝盆,里面有吃不尽用不完的东西。于山盘算着,要是只靠打猎为生,就相当于靠天吃饭,到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,这群人难免就得挨饿了。
于山拿着一把铁锨翻遍了周围的小山头,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,开垦荒地。
这个消息一经传出,村里立刻就炸开了锅,一群人都围着不信,特别是村长陈敬祖,捏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:“咱们榆树村世世代代就这么一点地,开垦荒地?于山啊……”他的话意味深长,“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啊!要是能办,咱们祖先早就去办了。”
于山笑了一下,坚毅温和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响马兄弟,然后开口问道:“开荒,我们能干吗?”
响马兄弟们斗志昂扬,齐声大喝:“能!”
陈红雨上前说道:“人多力量大,这事还是可以干的,要是真能开荒,算我一份。”
陈红雨此话一出,其他的人也纷纷表示愿意。只有那些家里土地多的,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众人,村长陈敬祖更是叹息着说:“你们真要去干,我也不阻拦,你们要是一个春天都把功夫用到开荒上,到时候缺粮少吃的我也没办法。”
有了于山这个往日的军长做指挥,有了当过响马入过沙场的干将一呼百应,这个事情就算定下来了。
于是,羡慕的也有,嫉妒的也有,请求加入的人也有。村长陈敬祖在一旁不吭声了,他那个给他带来几亩地嫁妆的儿媳妇,开始念叨着让来福也去参加开荒,一定要捡上这个大便宜。
陈敬祖黑着脸,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去求于山。
于山说干就干,他把人员分成两拨,一部分人继续开荒,另一部分人负责在开荒出来的土地上进行灌溉耕地和播种。
春英带领一些村里的姑娘和媳妇,负责给这些干将们做饭送饭。有些姑娘家不知和哪个响马对上了眼,开始眉来眼去了。春英从旁边看着,觉得很有意思,于是就有了保媒拉线的想法。
春英没事的时候,也会带着于饭团一起到地头上看大家干活。饭团从此有了乐趣,喜欢在田垄的泥地上爬来爬去,玩得满身泥巴。春英平时总是看着他,不让他到处乱爬,后来发现实在看不住,也就任由他了。这时,于山总是在一旁说:“反正都是泥地,让他爬爬也好。”春英想想也是,自己小时候不也是在地头上爬吗。
于饭团这个小家伙从此更加肆无忌惮了,弄得满脸泥巴,只剩下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大伙,把大伙儿都给逗乐了。
这时候,就会有这个叔叔那个婶婶的抢先抱着他去河边洗脸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。
这天,大家正在田头干活,忽然听到远处有马匹的嘶鸣声,还有人粗声喊着于山的名字。大伙儿抬眼一看,发现远处过来两匹马和两个人,很是眼熟,再仔细一看,春英更是惊喜不已,那个粗鲁大汉不就是好久没有见过的鲁景安吗!鲁景安的身旁,就是曾经照顾过春英的小姑娘萍儿。两个人一起骑在马上,样子很亲密,另一匹马的身上,驮着一个很大的箱子。
鲁景安此时也看到了于山,他翻身下马,疾步往这边走来,于山赶紧扔下铁锨迎上前去。两个人都顾不上满手的泥巴,抱着对方的膀子大笑不止。
其他响马兄弟们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跑过来,七嘴八舌地问候着鲁景安。春英见状,干脆打开带来的水和干粮,招呼大家坐下来吃,大伙也不客气,边吃边聊了起来。
原来,于山离开不久,鲁景安就琢磨着想要离开,他早早地把满箱子的金银都换成现钱随身带着,离开帅府后也是大江南北地逛了一圈儿,最后终于跑到这里找于山来了。
春英拉着萍儿的手,调皮地问道:“鲁大哥,你自己过来也就算了,咋把我们萍儿也给带过来了?”
萍儿面对着春英,脸红地低下了头。鲁景安倒是毫不在乎,挥着大手说:“嫂夫人,当初我答应过照顾萍儿的,后来我离开的时候就想啊,说啥也不能扔掉她,所以就带着她一起过来了。”
春英眨了眨眼睛,继续问:“她是一个姑娘家,现在咋还和你共骑一匹马呢?”
鲁景安一边喝着水,一边豪爽地说:“那我就娶了她。”
鲁景安说得粗鲁简单,萍儿羞得满脸通红,周围众人顿时发出一片贺喜声。当初于山夫妇匆忙离开,萍儿无处安身,于是就去了鲁景安那里,没成想倒是成就了一对姻缘。
以后的日子,于山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在榆树村安家落户了,昔日的响马们也都娶上了自己可心的媳妇,过上了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。
(全文完)